“白酱真是的，又让我等这么久！”
“阿烛你来早了。”
“那又如何？反正白酱比我来得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哟！”
“这是胡搅蛮缠了。”
“没那么严重啦——白酱真是一点情趣也没有。”
“在阿烛眼里，情趣就是大呼小叫么。”
“另加一句，白酱太生硬了啦，这样是不受男孩子喜欢的！”
“阿烛这个腐女没资格说我。”
“这和是不是腐女没有关系啦——白酱！白酱你等等我！”
“慢死了。”
“明明是白酱比我来得晚的！”
昔日的开怀大笑，全都覆盖在灰尘之下。
那是尘封的记忆，不敢再掀开。
害怕看到曾经的故事而悲伤。
*
放学的铃声响起，顿时寂静的教学楼沸腾了。
“诶诶，下午一起去饰品店吧，今天刚进了新货呢！”
“真的吗？那这样太棒了！”
“怎么办……我没带够钱诶……”
“那就明天还我吧，大家都是朋友嘛！”
“谢谢……非常感谢！”
“朋友之间别说这种话嘛！”
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教室，笑容灿烂。
夕阳斜射进来，在地下打出一道长长的影，灰尘在空气中飘飞，一切都显得宁静美好。
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一名少女，偏着头，静静地望着窗外。
刚走出教室门口的男生突然想到了什么，折返回来，把头探进教室里，神色慌张。
那个少女的长发被风微微吹起，轻抿着唇，呈现出一道很好看的弧度。
她很漂亮，是那一种虚空、飘渺的美，犹如雪山上的一朵雪莲，在日光的照射下，折射出接近透明的光泽。
身为有幸和她在一个班的男生，只能远远的瞻仰这朵高岭之花。
没人敢向她搭讪，她也没有一个朋友。
因为她是「实验品」。
“嗯……绫白同学，麻烦你锁门好么？钥匙就在讲桌上——”
说完，没等少女答复，便仓皇逃窜。
男生一刻不停地跑下楼梯，如同见了鬼一般苍白。
——他，和绫白同学说话了，虽然只是自己在说。
但她点头了，对，点头了！
男生捂住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，有一种情感要喷涌而出。
是的，大家都喜欢绫白，也忌惮着绫白，不是对强者和领袖的崇仰，而是对不同种生物的、发自内心的恐惧与蔑视。
这就是人性啊，善变的人性，是永远不会改变的。
绫白嘴角上扬，长发垂下来，使双眼隐藏在阴翳里。
人类啊，愚蠢的人类，没有我们这些「实验品」，你们如何活到现在？
你们享受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予的啊，你们丰衣足食，而我们却吃不饱穿不暖，终日惴惴不安，时刻为自己短暂而渺小悲哀的生命所担忧。
你们向神祷告，赞扬神的宽容，向神发出歼灭我们的愿望。殊不知，我们才是你们的神啊。凭着我们活下来的人类啊，这时候却要恩将仇报吗？
或许我们早就该意识到人类的悲哀，人性的悲哀，世界的悲哀，但我们怀着对这个世界的唯一眷恋去战斗，去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性命啊。
绫白站起身来，拿起书包锁上教室的门，认真仔细。
我这样做，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所爱的世界被破坏的百孔千疮啊。
*
“实验品就要有个实验品的样子，装什么好人！”
“实验品就是人类！我们是人类啊！”
“你们又忘记了大人说的话了吗！忘掉你们的感情，这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！”
又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中，那纯白色的实验室，用巨大的铆钉砸起来的的板砖墙壁。白色，白色，洁净的白色看上去是如此的肮脏。
她又看见那个红头发的小女孩，即使被鞭子抽打也要立足在自己的观点上。她的双眸清明如水晶，闪烁着坚定的光泽。
“感情这种东西，如何抛弃掉它啊！”
“啪！”
鞭子重重地打在女孩身上，打在她的皮肤上，顿时皮开肉绽，而小女孩只是轻声吸了口气，继续喊道。
“没有感情的东西，是机器！而我们不是机器啊！”
一鞭一鞭打在她身上，而她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在嘶声喊叫。她的声音变得沙哑，音量也在减小，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控诉。
“我们……不……不是机器……不是……啊……”
绫白看见那时候的自己缩在角落里，双眼无神，虽然强装镇定但身子依然在发抖。
她的眼睛离不开那个女孩，那个遍体鳞伤几近昏迷的女孩。
她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胆怯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打。
在实验室里，数她最听话，也数她最孤独。只有那个女孩子与她交流。
“嘿，我是北烛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……绫白。”
“绫白么？很好听的名字呢！”
她看到她当时笑靥如花。她承认，当时她有一种死灰复燃的感觉。
快乐是可以感染的，于是她也生硬地一笑。
“北烛桑，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那个感觉，她永远忘不了，那个心灵在一瞬间膨胀的感觉，血液流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，整个人感觉到的是暖意与憧憬。
——如果我能像她一样，那么乐观就好了。
当时立志要这样，她也在为这样而努力，可……
她看到北烛的样子，竟是大脑一片空白，整个人都惊呆了。
自己的懦弱，她实在看不下去。
“哼，要是谁再敢反抗，下场和她一样！”
守卫把鞭子往地下用力一抽，“啪”一声巨响，所有孩子都吓得抱紧了身体，也包括她。
守卫走出房间，那一刻，情感膨胀，她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被医生们说“最完美的「实验品」”的那个忘记了情感的孩子。
她在所有孩子惊愕的目光中冲上前去，跪倒在北烛的面前，抚摸着她的脸庞，大滴泪珠从眼中源源不断地滚落，砸在她脸上。
“北烛……北烛……你不会死的对不对？”她渴求道。
北烛睁开眼睛，红色的眸子温柔如水。
“绫白啊……是你……”她浅浅笑着，“我不会死的……至少……在我变成机器之前……”
她的笑容，和第一次认识她一样，能给人带来温暖。
“不要哭……绫白……我们要拥有情感……但不能拥有懦弱……”
她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。
“我不哭，我不哭。”
绫白擦掉眼泪，露出了一个笑容，这时她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明媚。
“只要白烛你活着，我就不会再哭了。”
那时的她，伸出小拇指，和她的小拇指轻轻勾住，许下誓言。
“对不起啊，阿烛，那个誓言，我已经打破了好多次了啊……”
绫白捧着相框，照片中有两个女孩，一个银白色头发，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；一个红色双马尾，笑得如同明媚的春光。背景是一片花田，各色的野花在身后盛开。
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玻璃框，那个红发女孩的位置，感受到冰冷的刺激从指间一直传到身体的各部分。
眼泪滑下，砸在相框上，染湿了女孩们的笑容。
绫白紧紧搂住相框，缩在床上，和那一次一样，无声地哭泣。
“一看到你，我就想哭啊……”
“因为我已经忘记了如何去笑了……阿烛……阿烛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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